“怎么,有空来见见我这老鬼了?”

半截扬起头颅看着不请自来的小奴,是他没名分也不讨自己喜欢的诡诈门生。

姬歌侍奉他以来,总是口头上声声应允多,空话连篇,而实干少,半截老成精的险恶城府,怎能看不出眼前小奴的蝇营心思,只是虚与委蛇,诱骗自己贪心不足想套到更多好处。

但半截并不恼怒,这虽然让自己生厌,但却是一个被利用的人的聪明姿态,说明他心甘情愿由某种利益所驱使。这种枷锁反而更牢不可破,这个贪婪的小奴已经深深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姬歌弯下腰,硬着头皮低头道出了来意和自己的惊恐发现,听姬歌不动声色地把话说完,半截和他想象中不一样,没有一丝奸计得逞的阴笑嘴脸,而是漠然全无反应。

但这种沉默,却更加令姬歌胆战,他垂下去的苍白脸颊上映着忽烈忽黯的光亮,自他们掉进来后就没熄灭过的火盆长明,此时正在头顶上噼啪作响。

“终于忍不住试手了吗?舍得放下戒心了,嘿,个中滋味如何,是不是受用无穷啊。”半截先是没有回答姬歌的发现,而是桀桀怪笑着反问道。

闻言一抖,想到当时仿佛生杀随心所欲的幻象,姬歌还是竭力维持着恭谨的姿态,不承认也不否认,头低得更深。

“放心,煞会慢慢消散的。”半截瞥了一眼姬歌,见他还是惶骇不减的样子,突然间没了兴致,淡淡说道,似乎姬歌只是在大惊小怪的多虑而已,“凭软弱的人身怎么能承载不安息的亡者的怨恨?只是摄取过来暂且借用罢了。”

“可……”

姬歌一想到当时脑海里翻滚着的杀念炽盛到目中无有不可杀之人,便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他已经照着半截透露的窍决去做了,但还是无济于事,险些失控。

他心底的想法并不觉得自己的担心是空穴来风,或者半截是在他体内安置了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坏大事的祸患,以来要挟自己。

“哼,那是你自己没用,守不住本性而已!人心乃世间最凶险之物,杀戮本来就你我自寻,为何却人人总想着把恶名全推卸到兵刃术法的头上。”

半截嗤之以鼻的冷冷一笑,以乳白厚重的眼翳去凝视他,质问他。

这和姬歌某一时刻的抉择不谋而合,但此时他却不能认同半截的话。

“我早说过,你以为你体内那股黑气是什么善物?我清楚告诉你吧,你以为一个没有才能的人真能那么轻易就可以窃取到力量,叩开那扇原本生来封死的门吗。”

“它在你洋洋得意的时候正燃烧你的寿元,透支你的潜藏,吸干你的生命精气!”

半截的话石破天惊,揭露了悖异于血法之外的体术的害人本质,是在透支命数来施逆行倒撬开自身所戴的宿命锁链,换取一丝对有些人而言微不足道,对他们却欣喜若狂的力。

姬歌眉头直跳,心头笼上一层挥散不开的阴霾,他好像很早就察觉到了,栖息在自己体内的黑气不是那么简单,从谁那儿似乎听到过类似的模糊意思,可究竟从谁的口中他已经有点记不起来了。

“所以为我做事反而是你的幸运,你注定短命,我就让你在短暂的活着的时候,绽放出你原来漫漫空度百年也无法企及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