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歌原本以为以伊芙的女子置气举动,他们间的关系很久才会缓和,但他还是自觉觑了这位能和自己斗个不相上下的盟友。

她登上洞来,却是传话,告知了花奴,半截要召见他。

但她的眉眼已经如常,没了丝毫负气的痕迹,想清楚两人对彼此的意味和定位后,她渐渐释怀了.本来就是相互利用,那何必干涉彼此,徒增间隙呢。

意识到盟约下的冰冷事实,两人关系终于开始有了回暖。

姬歌在听到消息后,也没奇怪,起来比起伊芙而言,最先向半截表示意愿的他反而在之后,见的次数渐少起来。面对那样一个丑恶的存在,处在人鬼殊途的界限上,姬歌总是难以自控升起危险的情绪。

这种危险是对于半截,也自然不是对于半截。

姬歌纵使是怎样的厌恶,想要诛杀,也只是空想而已,半截之强超乎他所有的噩梦之外。

他曾经想过,半截受数百条铁链锁缚在地下壁面上,离不开半步,在那段漫长久远的年岁里,他不饮不食是怎么活下来的。至于那只更似他宠爱的玩物的狼蛛,姬歌并不认为从地底能找出多少只。

那么那时姬歌就开始心想,难道力量强大到通天的地步,就可以不用食水裹腹了吗?

所以,危险从来只是相对而言,两人除了冒着株连的下场通风报信,泄秘给堡里的上头,凭他们自己,根本对半截毫无威胁可言。可是他们从来对自己的命视作高人一等,怎么肯为人陪葬,半截察觉到了,这才肆无忌惮。

在静静听完伊芙的话,姬歌略一沉默,望向她。

她好像愈发变本加厉,夜深人静时常常往来于上下。

至于半截要见他,他自当要去,心里微沉,难道是自己长时不去让半截嗅到了告密的味道,还是伊芙背着自己在半截面前暗暗怂恿自己的不是,了什么。

伊芙还是老样子,话中和表情都滴水不漏,姬歌盯了一会,很快放弃。

当※∴※∴※∴※∴,他们在结盟后不久就意见相左,瞬间产生裂痕,有动摇趋势时,姬歌就想过一定会有那么一天。那一天,他们会撕破脸皮,盟约崩坏,滴相加的积怨下他们斗得更凶。

但不应该这么早,姬歌确定从伊芙脸上没有看到类似幸灾乐祸或是阴谋得逞的神情后,头应允,自己知道了,会尽快前去。

伊芙得到花奴的答案后,立即离去,没有逗留的打算。姬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眉眼渐宁,变得不惊不躁。

他在人睡火熄之时起行,身化魅影跳跃,倒真像个鬼魂了。

在委身入洞后,逶迤腾转,姬歌终于到了半截的面前,他正在等他。

火盆里有新添的煤炭,想来是伊芙带来放进去的,半截眨动着眼皮,即使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在枯槁的丑脸都显得十分凶恶,露出骇人的蒙在白翳里的眼球,微笑道:”来了。”

语气温暖,就像是一位独守在空巢再普通不过的寂寞老人对晚归的后辈那样。

姬歌没有任何反应,身在了半截的面前,这幅姿态却更令他作呕,他强忍着面皮微跳的异样,尽量以平淡恭敬的口吻回半截的话。

“嗯,是我。听伊芙您要见我,有什么要紧事吩咐吗?”

“哦,是这样吗,我不记得那么过啊……”

“是我的不是,醉心在修炼过头了,有段时间没过来看您老人家。”

……

他们一问一答,客套寒暄,这般虚伪的话语姬歌在女师手下不知吃过多少苦头,几乎张口就来。

半截却在佯装糊涂,他的样子好像真的忘了自己叫过伊芙让花奴过来,仿佛年老力衰,记性也开始不好起来,神色迷茫,随即豪爽的朗声大笑起来,掩饰过去。

他的笑声中气十足,回荡姬歌耳畔,哪里像个年迈无力的老头。

姬歌也只是负手而立,微微俯下头,摆出惶恐不安下战战兢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