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女师囚锁,一墙之隔不见天日的那段日月里,姬歌失却了很多,但也并不是一无所得。

身旁只有花与红尸相伴,在难以言喻的重复里,一天天时间的流逝都是姬歌不变地抬首望着隔窗透进来的日光在心里默算辨析,如年轮圈圈琢刻在过早苍白的心门上,侵蚀到骨子里的那种可怕到叫人发疯的寂寞,并没有让姬歌崩溃麻木,而是让他对于时间有种近乎本能般的敏感。

姬歌深深知道,在古堡里没有人会怜悯花奴还是姬歌这个名字意味的人,那自己便更不能怜悯自己。他苛刻地计算着自己的时间,修炼,受刑,育花。

他唯一还没有失去的,便是本心,一颗被深恨刺激的清醒内心。

花房留下了姬歌很多成长的杂蜕,也给他身上沾染了很多气息,在他那颗清醒被仇恨填塞的心房畔,仿佛有开着一株朝生夕死的三叶之花,不断荣枯。

察尔在随姬歌入洞后,也感受到姬歌对于时间的敏感,总是能给出肯定的答案,故而出声有此一问,或许也只是为了打破叫人不安的寂静。

洞中,“咚咚”宛如战鼓的诡声暂时销匿,只回荡着轻不可闻的一问一答两个声音。

姬歌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绵薄,察尔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已经倦得睡了过去,确实这么长时间没有闭目休息,即使是在不可视的黑暗里,双眼也有些酸涩。

“嗯……”察尔鼻子哼哧了声,用力地眨眨眼皮,看得出姬歌的兴致不高,随着愈发深入,诡异的身体对愈发明显的冷热相驳,那股莫由来的邪火怎么也熄不掉,燥意难忍,也没有再继续开口的打算。

两人又陷入很长的沉默,察尔突然感觉到姬歌有些异样,斜眼望去,姬歌侧脸轮廓下的阴影有种生硬的感觉,刀刻的五官像在颤栗的雕像。

姬歌低垂着头,眼神阴冷,嘴唇紧紧抿着,面上看不到太多血色。他第一次升出了绝望的感觉,这种感觉神似他在泔水桶里和那张枯槁的疤面有过的一刹那交错,他开始不确信堡里那些大人物的心思,难道真的要就这样将他们置诸死地?

但这次的遭遇前所未有,好像自己,根本就没有,哪怕是一丝的希望可以逃出生天。他不能往上,如果那份歹毒的心思是真的,那守在上面的引路人恐怕不会吝手亲自将他和察尔毙命,没有一丝悬念。

唯一的选择只有一味的往下坠落,从生到死。冷热错乱的感觉随着两个人不断的深入,变得越来越强烈,还不知脚底下的虚无里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姬歌鼻翼似乎可以嗅到蛰伏在如他想象的地狱里的某种兽类血盆大口里弥漫出的腥气。

不知是不是姬歌的恐惧在这里的魔性力量下实质化了,也或许真的在下面盘踞窝居着黑暗生物,隧洞里开始漫上来一股奇异的味道,很快就散发开来,充斥着鼻息。

这是股炙热的,腐朽的,似乎透着血光,让人说不上来,像是石头锈蚀?亦或是真的像姬歌所想,兽类身上沾着的腥臊气?

但有一点更明显,那就是愈发热了,身体的水分都仿佛渐渐开始榨干到体外。

在充盈着莫测黑暗的这里,胡思乱想或许就是一种变相的自杀。

姬歌的一个念头让两人面对的情况更加糟糕起来,但姬歌也没有强行控制自己不去想,他的心越来越沉下去,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冰冷,一动不动的眼珠里没有温度。

并不是察尔的错觉,而是他脸颊上的肌肉真的在颤抖,有对这绝望遭遇的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存在,这愤怒越燃越盛,难以抑制,嘴唇也抿得更紧。

那既然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们这样以这样一种难以想象的死法绝望死去,那之前所做那么多,拼了命的,换来的就是一个空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