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悄然而逝,从清晨到斜阳西沉,渐已黄昏,已然整整一天过去了。

七日之期将尽,那魂灵的话还犹在耳畔回响,就在姬歌心里几乎快要认命的时候,女师蓦然起身,淡淡开口。

“走吧,我该去……看看了!”

女师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平静,无喜无怒,蜡黄色的脸上就连期待姬歌也没看出一丝,只是眸光略显黯淡,似乎还有着昨夜的倦色。

就在女师起身的一刹那,姬歌鼻间骤然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花香馥郁,可似乎混杂了什么莫名的气息,很淡却很难明,这花香更像是为了覆盖那股气息而被故意沾染上去的一般。

姬歌搬尸久了,曾在陈尸堂到崖巅途中亲手拖着无数具死去时间不长的尸体葬送进仿佛永远也填不满的万骸渊,故而,姬歌对这种气息很敏感,虽然时间消磨了一些,但还是有一丝极淡的察觉。

这种感觉真切,甚至似乎有一些像是……姬歌不久前初见那魂灵时身上感受到的,仿佛同源,那是一股不应存世……腐味!

姬歌心头猛然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念头一生出,便让他眼瞳蓦地一缩,心脏怦然跳动起来,强烈得如同一面被重锤敲响的战鼓,几乎要震动中跃出体外。

他浑身的鲜血都在这一刻陡然沸腾起来,随着思绪涌动,黑气从四肢百骸中疯狂钻出,充盈之感弥漫心头,让姬歌瞬间苍白的脸颊变得面红耳赤,肌肤泛上晕红色,脖子上冒出青筋。

“难道……难道她将要死了?!!她之所以这么迫切,不惜把我赶出去催化毒种,是因为她要死了!!而红尸,她想要种出的东西,必定就是她延命之物!”

“器皿,我终于知道为何叫做器皿了!她,是拿艾金,拿其他三具红尸……甚至,甚至我也是……”

“她的器皿!!她所做所为,种种一切,究其根本的终极目的,就是将一具具不生不死的躯壳作为土壤,种出可以续命的大药!!”

女师的疯狂野望可窥一斑,妄图颠倒生死,用与上古一同埋葬尘封的禁忌手段索命,恍若献祭般,以活自己!

可中间是否出了差错谁也不知晓,她饲养出的,终究不是圈养的牲畜,而是一个不可知的古老亡魂。

而艾金的苏醒或许从始至终只是作为一个引子存在,不甘心死去而在冥冥中与那魂灵产生了奇异的接引,唤醒了一个本该早已抹去的执意残念。

姬歌脑子在疯狂的转动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粗重了起来,眼中难免露出了一丝,就在他想的愈发深入之时,女师早已注意到姬歌的异样,像是能轻易洞悉姬歌的心思,骤然冷哼了一声。

“哼!”

这一声冷哼锥心刺骨,轰鸣在姬歌心头,让他脸色瞬间煞白下来,紧张与明悟过来的颤栗顿时消散,化为了满心的苦涩。

女师即使是再虚弱,也是一尊姬歌不可企及的庞然大物,宛如巨龙威临,抬起一根脚趾就足以将蚂蚁一样的姬歌碾碎毁灭无数次。

女师意味森然的警告彻底打消了姬歌所有不该想的念头,他抬头看了眼,心神颤抖,只是一眼便立即低下头,跟随在女师的身后。

女师蜡黄色的脸庞上色泽黯淡,没有闪烁着以往随念而生的灿灿金光,似是收敛隐匿无踪,只是她的眼眸不知从何时变成了浑浊的暗黄色,幽幽地望着姬歌,让姬歌毛骨悚然,寒毛都竖立了起来。

压下纷乱的心思,姬歌低着头跟在女师身后,女师的身材极高极瘦如一仞寒峰,分外凌人,让姬歌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

一高一低两道影子在夕阳下被拉长至很远,天上霞光万丈,云彩团团熊熊燃着,两人在老林里投来的两双眸子注视中缓缓消失在了崖上。

姬歌从没有感觉到,这条路是如此的漫长,长到像自己一步步走向了绝望。

乘着最后一缕光晖,女师与姬歌穿过幽暗的走廊,来到了花房门前。

女师顿住脚步,忽的抬头望了望天日已沉的穹空,脸上闪烁着一种姬歌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落寞神色,仿佛是大限将至前的平静。

许久许久,如化成了一座凝固的雕像,她将目光缓缓落在一直站在一旁的姬歌身上,淡淡说道:“你没有服用我留下的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