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收豆类,收完豆类可能休整三五天,同时将豆子在阳光下暴晒,然后开始收获棉花。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想多种些稻子,因为东藩的气候,稻子最少能一年两熟,如果顺利的话未尝不能一年三熟。

算帐的人算一算口水都要下来了。

当然一年三熟的要求和标准太高,福建路早就引入了占城国的稻种,这种稻就叫占城稻,传说中有人一年三熟,其实一年就是种两季,收获两次。

就算只两季,仍然是人们难以想象的收获。

南安侯府的目标在短期内是开出更多的荒地,这连李国柱也知道,而更长久的目标当然是占领更多的地盘,南方的大片岛屿,北方还有天下最大的平原之一,更辽阔的土地。

陆地就是这么大,当你占了足够大的地盘,引导百姓分流,使人均土地维持在最少几十亩的水准时,随着工业更发达,吸纳更多的人口,最终就是双赢的局面。

当然这可能还需要很久,最少在李国柱们的眼里,他们现在考虑的就是种豆还是种稻,或是扩大棉田,获得更高的收益。

对普通的百姓来说,这真是令人头疼又幸福的寄望了。

“有火光。”

李国柱一直眯着眼盘腿坐在地上,在这一瞬间他猛然站立起身,先是用怀疑的目光往海上看了一眼,接着便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海上有动静,有火光,有火船在撞向敌船!”

“是有,我也看到了!”

“是水师?”

“是不是朝廷派水师来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何百户看了看海上,又转身对众人道:“朝廷最后的水师在咱们手里,在澎湖港口里头,君侯叫他们不必出战。福州那里我们也听说了,那些大人物根本没有考虑过来援助咱们东藩,布置的防御计划,压根没有将东藩算在内。海盗还没有来,福州泉州各处都戒严了,禁军部署到各军州,压根没有哪个大老爷想着要派船派兵到咱们东藩来。他们就算派一个军的禁军配几个军的厢军,几百条福船和渔船总凑的出来?不过没有人管咱们,这不是我在骗大伙,事实就是如此,打完这仗,有人回福州时就都知道了。”

众人知道何百户说的是事实,这事情上头没有必要造谣惑众,福州那边确实也没有那种有挡当的胆子又大,威望又足够的领头的人物。

在福州那么复杂的情形之下,又有哪个大人物会冒险派出普通的商船和渔船,带着原本就不够多的军队前来东藩助战呢?

“那会是谁的船呢?”

“没有别的可能。”何百户断然道:“这是我们自己水师的战舰,是他们杀过来了!”

……

海上的火光先是星星点点,象是星光倒影融在海里接着便是火光大作,接着杀声也起来了。

徐子先,秦东阳和葛家兄弟等诸将都被惊醒了,众人会合在港口上方,在月色下原本有人打着火把照亮,被徐子先下令熄灭了,这样更容易观察到海面上的情形。

象是有人打开了某个魔盒,魔法出现了。

整个海面原本是平静的,只有星光月色的倒影,到出现动静,还有喊杀声之后,整个海面象是突然开了盏灯,不,是比灯火更加明亮,璀璨的多。

无数只小船瞬间被点燃了,可能在黑暗中这些小船已经潜至海盗舰船的身侧不远,接着有第一艘船被发现了,海盗发出惊嚎和喊杀声,但距离太接近了

,小船起火了,狠狠撞在一艘大船的船身一侧,浸透了桐油和放满了柴草,甚至还洒上了一些火药的小船不比爆炸物更差,一点火时,整个火光膨的一声就起来了,整个小船成了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令人感觉恐惧的火炬。

徐子先等人看到,有好几艘小船在爆炸般的起火后,近距离的船上人员未及躲闪,身上瞬间着火,整个人犹如火炬般燃烧起来,他们迅速挣扎着跳到海水里,但被火那么烧过之后,人很难在海水里逃生,估计直接就淹死在海中了。

这是相当壮烈,无比壮观,也无比惨烈的场面。

纵火船的人被烧着绝非一两例,而是几十上百例,看到一个个火人从船上跃下,岸上的人几乎都是目瞪口呆,甚至热泪盈眶。

这样的攻击相当有效,很多火人在临跳海之前还把挠爪铁索固定在海盗船上,这样火船会被吸附过去,引火物靠近木制的大船后,就算船舷侧边有海水也是无用的,海船都是由彻底干燥透了的木头制造,没有干透的木头制船不能持久,在郑家水师穷途末路时,主要是清廷海禁和荷兰人勾结后,郑氏水师用半干的木头造船,那些船都很劣质,很容易损坏或沉没。

海盗船当然不是那种劣质的船,非常干燥,还要定期涮漆保障干燥度,在引火船靠近后,不到几分钟时间这些大船也都燃烧起来了。

更多的人形火炬出现了,大船烧起来之后,很多海盗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烈火吞没。

很多人发出骇人的惨叫声,然后挣扎着从船上跳下去,砰然一声之后落在海水里头。

有海盗趁着火光用船上的投石机向小船攻击,投石机发出砰砰的震响,石块大半落在海水里头,激起水柱,少量的石块打在了已经起火的小船上,蓬的一下,整个小船和引火物都被炸开了,到处都是放烟火般的燃烧着的柴薪,似乎是将整个海面都点燃了。

徐子先看的屏息静气,握着腰间障刀的手都捏紧至骨节发白。

此时此刻,简单的分析一下就能明白眼前的袭击者肯定是来自澎湖的南安水师,没有第二种可能。

福州,浙江,这是最近的两路,驻军都不多,江陵驻军多,但相隔太远,而且隔了好几路,就算要出兵还得朝廷允准。

福建路倒是能够直接出兵过来援助,但以徐子先得到的情报,还有对林斗耀和赵王的了解来说,要是东藩被攻克了,林斗耀会有些郁闷,但最多也就是郁闷个几天,然后会想办法和赵王争夺东藩的遗产。

赵王怕是要敲锣打鼓,在家里唱几天大戏。

就算赵王碍于身份,不好做的太过份,毕竟是堂叔父,争权夺利为此杀人别人都不好说什么,但堂叔斗不过堂侄,堂侄死在外敌手里,堂叔在家里兴奋的跳起来,这个话传出去多少还是有些丢脸,想来赵王不会表现的太高兴,但徐子威,徐子文诸兄弟,怕是真的要高兴的疯癫了。

徐子先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这帮人,除了内争之外毫无本事,老实说,就算是内争他们也不是对手。现在徐子先想的是夯实根基,真正的根基,所以他暂且退避,现在根基已经牢固,且待福建路内乱的那一天,到时候,给这些鼠目寸光的鼠辈看看,什么叫王者降临。

而眼前,海面上如烟花盛放,无比璀璨,无比绚丽,眼前的奇景,是将士们用忠诚,用性命,用痛苦,用鲜血来演奏的最壮丽的奏鸣曲,只有这些忠勇的将士,才会在没有军令的前提下冒险来此一搏,而且相当明显,他们成功了。

大量的战舰起火了,经常涮漆和涮油保养,原本就是干燥的木头制成的巨舰,在火攻面前是无比的脆弱,只要火光一起,基本上就是没救了。

虽然四周都是水,取之不绝用之不尽的海水就在脚下,但怎么取用呢?火舌先是舔着船舷,然后烧到甲板上,那时候甲板上的人还感觉火势不大,但若不在此时就跳海逃生,基本上连逃生的机会也都会失去。

因为火苗舔到甲板上之后,蓬的一下,整个甲板带帆索器物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烧起来,到这时整个舰船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很多人到这时才想到逃海逃生,但是已经晚了,于是在徐子先等人的眼中,大量的海盗从火光最旺之处跑出来,全身浴火,成了一个移动的火人,他们惨叫着跑到同样火势旺盛的船舷边,猛的跳下去,十个有九个都会死在海水里,因为他们已经受了严重的烧伤,神智不清,被海水一激瞬间就昏迷,直接便淹死了。

除了少数幸运儿,身上的火刚着,跳下海之后火被扑灭了,他们在海里奋力游水,希望离战场远一些,可惜事与愿违,整个海面上到处是战场,从火光起来之后,就几乎不停有的小船靠向大船,到处是燃烧的巨舰,每艘大舰都是几百料甚至近千料,每艘船燃烧起来等于几十条小船在燃烧,熊熊燃烧的巨舰释放喷溅着火星,火光冲天,似乎直冲霄汉,几艘十几艘巨舰一起燃烧,简直是世间的奇景,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景观更壮丽,更令人心旷神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