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散去,光明初露,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他娘的,这是哪门子的火车,简直就是牛车,都行驶了一夜了,才刚到索罗维耶夫斯克。”朴天义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冲一旁的苏联列车员恶狠狠地瞪了瞪眼,自顾自地掏出一根香烟,狠狠地点燃。

被人这样瞪着,尤其是自己一向看不起眼的东方人这样瞪着,这个一米八左右,三十五六岁上下,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列车员不由得心头燃起一团怒火,他真有一种想冲上去,扇朴天义两个耳光的冲动。

我又没惹你,你骂我干什么?“虽然听不懂朝鲜话,但是看朴天义那副气呼呼的,像是谁欠了他几百块大洋一样的表情,他再傻也知道,朴天义在冲他发火。

不过,想归想,他却没有作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因为,他察觉到了朴天义眼神里的那抹一闪而逝的寒光。

那抹寒光如刀锋,似利刃,仿佛一把无形的剑在刺着他的心。

在铁路上工作了十余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物的他自然清楚,这种人,是他一个普通的列车员惹不得也碰不得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遭受到的闷气往肚子里咽。

你就别骂了,你再怎么骂,这列烧煤的火车还是开这么慢。”风影月眨巴着眼睛,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就算我把这个火车司机给砍了,这列火车的速度还是不会快的。“朴天义无奈地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很方地递给了风影月。

风影月也不矫情,顺势接过香烟叼到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燃。

车门边上的苏联保安先是好奇地看了看这两个少见的东方人,象征性地走过来查了查票,当看到从他们嘴里突出的烟雾和夹杂在其中的危险气息之后,便识趣地走开了。

在这个环保意识几乎为零的年代,这种早期的火车上自然不会有什么”禁止吸烟“之类的规定,更不会贴出什么”吸烟有害健康“之类的温馨提示语。

弗拉基诺夫,这个胖得像一团肉球一样的家伙,先是神情木然地看了看车厢里来来往往的俄罗斯同胞,然后便将半截身子趴到桌子上。

自己成了”黄皮猴子“的囚犯,实在是太没脸见人了。

野狼半闭着眼睛,两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对弗拉基诺夫的举动视而不见。

他相信,这个恶心的胖子不敢耍任何花招,当然,除非弗拉基诺夫想死。

张学良则静静地坐在窗边,俊美的容颜显得深沉而肃穆。

周围的俄罗斯旅客不时地用俄语聊着的,有的在谈论当下发生的各种新闻时事,有的则在拉家常,一些穿着时尚,情窦初开的俄罗斯少女甚至不时地向他投来暧昧的目光。

对旁人产生吸引力的,不只是美女。

不过,张学良对这一切都漠然视之,仿佛,他是一座屹立在汪洋大海中的孤岛,与世隔绝。

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窗外。

连绵起伏的山峦,一幢幢浑圆饱满苍穹顶的俄罗斯建筑在他眼前慢慢地走过。

他的眼眸深邃而明净,既像深深不见底的大海,又像波澜不惊的湖泊。

其间,似乎带着一种历经百年的沧桑。

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两世为人的他自然有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与惆怅。